某一刻我开始相信,当对食物失去了欲望, 人世的所有,便可随意进出。不触人心。每天喝下大量的水,也非出自欲望,意在支撑。带着逼迫。极少的食物,两分钟就会吃光的东西,细细的嚼,慢慢的咽。如此度过一天。
食物此刻才发挥最原始而直接的作用。以往只是种浪费。
四天后,渐渐习惯下来。
和父亲赌气,决意不吃他的饭。不喜欢张扬与喧嚣。于是,沉默下来。甚至可以沉默应对母亲饭间的招唤。
极小的事情,却盲目而执拗。不认错也不原谅。并且努力想把和父亲的关系处理得如同小卖店的老板一般。以为如此就可互不伤害。
只是夜晚时候偶尔会独自流泪,因为断定从此再无法和家人同桌吃饭。再也没有办法。我想。想着这是失去的,就流下泪来。吃什么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。于是我并不给自己过多的食物。亦不觉得饿。因为已经没有所谓。
父亲开始安顺。我不理。命令我吃饭。我不理。我说没事,我死不了。然后拿起水杯,剧烈的吞下大杯水。感到有点反胃。想呕吐。都忍下来。决然的冷漠与不屑。用来对付的人是父亲。固执的不知所以,所有的初衷都已模糊。只是想对抗。
而后转身离开,有泪流下来。总是在眼睛弄得红红肿肿之后才憎恨自己眼睛长的小。憎恨这种软弱的液体所流露出的不甘的痕迹。一览无余的无力。无所依傍。只因依赖成了习惯,稍有闪失,顿感迷惘。心里分明清楚,仍旧无法摆脱,坚强只是个愿望。
父亲跟我说,他的那些话都收回去。然后,叫我吃饭。他说,你不在一起吃饭,我很不习惯。在这般度过了十天之后。他是那样自傲和大男子主义的男人,从不见他认错。他却说,他的那些话都不作数。父亲看着我等着我吃晚饭。我哭出来,似有万般委曲。然后,父亲拿毛巾给我擦干。
我小时得过一场大病。整个过程我都不记得。却清楚得记得去厕所要有父亲搀扶,还有晕旋的时候。医生说没有办法治好我的病。我已经很虚弱。父亲带着某种暗示,抱我回家。路过药店,买了注射用的针剂,给我喝下去。30出头的男子,绝望却不放弃。断然的救了我的命。
他的一生里,一直如此。
面对世间及生活,挣扎然后反击。很漂亮。
我将近26岁,他已过半百。不知不觉中。将近26,一无所有。父亲说:我可以养你到我死。口气里带着叹息。他死,我还是要活着的。他有担忧,也有娇宠。
了解我天真,怕在外面吃到苦头。极力护我在身边。
吃饭的时候我快乐异常。一生太长久,如果不能记住所有,那么,就让它留住美好。认真努力的记下或者随随便便的记。而非遗忘。
记忆中有人在唱:是甘愿,也就不怕难,不甘愿,早放声哭喊;是甘愿,所以有美满,不甘愿,才会说伤感。
父亲说,这种感情要到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之的才会真的明了。
我把他的大手放在我头上。我想起,他好久没有抚我的头了。轻轻的。柔柔的。我在他的大手下晃着头。摩擦着。笑了。